一灯如豆。昏黄的灯火透过雕花的槅扇照进, 将两人相拥而坐的剪影投射在小小的架子床上。他素来严正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意，垂眸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少女。

瑟瑟红着脸，咬着唇, 明亮的杏眼中满是羞恼, 恶狠狠地瞪着他, 仿佛一只随时筹备挠出一爪的小兽。

他问：“真不叫？”

她咬牙：“你做梦往。”

做梦吗？他低声道：“我还做梦你明天会陪我往云林寺祈福，你说会不会实现？”

瑟瑟“哼”了声。

他道：“过几天我就要出征了。”

瑟瑟怔住：这一世他还是选择出征吗？哪怕上一世他出身进逝世, 浴血两年，回来后面对的就是牢狱之灾，杀身之祸？

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襟, 再顾不得和他赌气：“必定要往吗？”

他点了点头。北虏南侵，京城虽犹自歌舞升平，长江以北已烽火连天。家国蒙难, 他责无旁贷。他与皇家的恩怨在这一切眼前显得那样渺小，即使为了那些在北人铁骑下流离失所的百姓，他也必需要往。

也就是说，他过几天就要走，往那吉凶难测，刀剑无眼的战场, 一往就是两年，那他还和她说什么订婚，谈什么成婚？

瑟瑟感到自己该松一口吻的，心里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。

萧思睿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，忽然伸手, 揉了揉她鼓鼓的粉颊，问她道：“不兴奋了？”

她不答他，将脸埋进他的怀中，避开了他的手，恼道：“你的手太粗啦，疼。”他握惯刀兵的手上满是茧子，指腹揉捏细嫩的脸蛋，又疼又痒。

这么娇气！萧思睿叹气，一颗心却软得一塌糊涂，忽然感到这样实在也很好。只要她愿意永远留在他身边，愿意将一切喜怒哀乐尽现在他眼前，他可以一直佯作不知她的机密，将那血淋淋的往事埋葬在过往，重新开端。

他再次问她道：“明天陪我往云林寺祈福好不好？”

她不吭声。

他的心微微一沉，正要说话，她闷闷的声音响起：“好。”

*

回到安国公府时已是亥时。

留在府中的回箭迎了上来，恭敬隧道：“大人，宫里有消息传出。”

萧思睿道：“说。”

回箭压低声音禀告道：“陛下命皇后娘娘将七殿下认在名下，说是补偿七殿下，当时就传了承安郡王和冯大人觐见。”承安郡王是宗正寺卿，主管宗室事务；冯大人则指的是尚书省左司郎中冯举，分管礼部，天成帝这是认真要让陈括成为嫡子了。

萧思睿的唇边浮现一丝冷笑：天成帝到底还是耐不住了。从前，自己一心领兵护国，心无旁骛，天成帝还能保持表面工夫；现下，他由于瑟瑟寻衅了皇家的威严，天成帝虽迫于形势，没有追究他，毕竟气不过，迫不及待地想要敲打他了。

倒是和前世殊途同回。前世，萧皇后同时把陈括和十二皇子陈执养在膝下，实在还是偏向于将年纪更小的陈执记进名下，毕竟年纪小才更好造就情绪，也易于掌控。

是他，在听说瑟瑟会嫁给陈括后，从前线写信，劝萧皇后选了陈括。他辜负了瑟瑟，总盼看她能过得更好些。

没想到今生，却同样是由于瑟瑟，让天成帝主动选了陈括。

他问回箭：“皇后娘娘怎么说？”

回箭道：“娘娘让您放心，有她在，总能让您无后顾之忧。”

萧思睿点点头，往内室走往。

回箭忙道：“大人，魏先生在等您，说有要事求见。”

萧思睿意外：“等到了现在？”

回箭道：“是。”

萧思睿脸色郑重起来：“他人在哪里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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